第73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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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厨房的消耗也格外快,江无源买回来的半边猪身,姬萦还没吃上几顿就没了;上一餐没吃完准备留到下一顿的烧鸡,莫名其妙也会长上翅膀飞走。
  徐籍财大气粗,为了奖励她的投效,随着这间宅子奖赏的还有无数金银财宝,要不是那梨花木箱上挂着斗大的铁锁,又无法轻易搬动,姬萦猜就连这些财物也会跟着闹鬼。
  怕?姬萦为什么要怕。
  她已经安排好了诱敌之计,倒要亲眼看看这鬼挨上一剑是会转生还是再死一次。
  看完霞珠的信,外出的秦疾也回来了。她叫住正要路过的秦疾,将信笺收进胸口里,从楣子上起身说道:
  “秦弟,你来得正好。”
  受到姬萦呼唤,秦疾连忙走了过来,他走得快,怀里抱着的东西险些落了出来——一大把香烛,两大包黄纸,还有一把崭新的桃木剑。
  “……秦弟,你买这些做什么?”
  “最近府里怪事连连,某猜姬姐需要这些东西,于是特意从街上买来……姬姐要是准备好了,今夜就可以进行驱鬼仪式了!”秦疾兴冲冲道。
  “你觉得府里有鬼?”
  “不是鬼还能是什么!”秦疾说,“某昨日起夜,迷迷糊糊地在花园里撒尿——”
  “你在花园里撒尿?”姬萦打断他。
  秦疾意识到说漏了嘴,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:“被尿憋急了,意识还是模糊的,所以才……不过姬姐放心,就那么一次,某保证再也不会了!”
  “你接着说。”
  “某说到哪了?哦,正在花园撒尿。姬姐,你可不知道,昨夜真把某吓了个够呛——某正要穿上裤子,身后忽然传来了哭声,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!姬姐,你说吓不吓人!这府里肯定有鬼!”
  “装神弄鬼吧。”姬萦难以赞同。
  “是真的有鬼!姬姐,你还是驱驱鬼吧,你驱了就知道了!”秦疾一本正经道。
  他把那些黄纸和香烛,以及一把劣质桃木剑,一股脑塞进姬萦怀里。姬萦只能勉强抱住,那本桃木剑跌了下去,秦疾又执着地把它捡起,重新安置在姬萦怀中。
  “姬姐,一切就拜托你了。”秦疾一脸严肃,“某从小就怕鬼,帮不上忙,只能在心里为姬姐祈求平安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抱着那一堆废物,姬萦无语地看着秦疾如释重负地离开了。
  秦疾派不上用场,岳涯和江无源如今担任府上同知,姬萦把一堆破事烂事都推给了他们,自然不好意思再让他来帮忙捉鬼。
  剩下能够求助的,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徐夙隐而已。
  她总不可能把徐籍的宝贝疙瘩徐天麟叫来和她一起捉鬼吧?要是有个万一,她这颗小花生米还没成长起来,不就得被徐籍吞进肚子里去?
  她犹豫了一会,还是决定求助徐夙隐。
  “捉鬼?”
  幽静的竹叶掩映的小院里,徐夙隐正在擦拭他的古琴。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,就像五根洁白的玉葱,在阳光下闪动着莹莹的光泽。
  姬萦期待地看着他。
  “……也罢,我就陪你捉一回鬼。”
  徐夙隐将擦好的古琴递给身后侍立的水叔,纤尘不染的大袖柔柔垂下。他平静地从凳上起身,淡淡道:
  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  “夙隐兄放心,我已安排妥当,你只需跟我来便是。”姬萦说,“今夜必要叫他原形毕露。”
  “那就走吧。”
  徐夙隐没有任何犹豫,率先朝外迈出脚步。
  姬萦连忙跟上。
  “公子——”
  水叔纠结地追出一步便停下了,他知道,若是公子没有叫上他,那就是用不着他。可他跟了二十几年,哪能放心将公子交到一个把公子忘得一干二净的女人手里!
  他恨这姬世美恨得牙痒痒,可为了不惹徐夙隐生气,只能抱着古琴,不情愿地看着公子和姬萦走远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是夜。
  姬萦已布置好一切,就等那“冤魂”上门露面。
  前几日的时候,她当着府内三人的面,拆了梨花木箱上的锁,专捡那金的玉的摆放到了书房里,剩下的让江无源三人分了,自己带回房里,但是切记外出时候要上好门锁。
  她腾空了木箱,特意将空箱子从后院搬到了前院的杂物间,状似随意地往耳房里一扔就不管不问,还贴心地“忘记”关耳房的木门,让过路的“冤魂”能够轻易发现曾经上锁的梨花木箱已经空空如也。
  她还用枕头在自己卧室里造了个假人藏在被子里以防万一。
  这些天的晚上,她看似在屋里睡觉,实则夜夜都在和那“冤魂”比熬功,眼下都有了淡淡乌青。
  经过几日的试验,姬萦发现其他三人卧房里的东西没有消失,但是书房里的一盒玉珠少了一个。
  其他显眼的东西都没有少,只有盒子里面的十颗玉珠变成了九颗——“冤魂”似乎觉得十颗里面少一颗,一时半会她发现不了。
  因此姬萦有了两个结论,第一个是:“冤魂”是理智而谨慎的。
  第二个是:“冤魂”和书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  否则,解释不了其他上锁的房间没有丢失财物,而书房同样上锁却消失了一颗玉珠的现实。
  要么就是“冤魂”通过书房来到人间,要么就是“冤魂”本身有书房的钥匙。
  姬萦心中已有了八九分把握。
  当晚,夜深人静后,姬萦和徐夙隐一起躲在了书房里。
  徐夙隐本来是来帮忙的,但无忙可帮,姬萦已经想好了怎么引出那“冤魂”,并已抓到了对方的马脚。他的存在就有些多余了。
  府里明明还有旁人,为何姬萦偏要叫他来?
  他平日就想得多,现在想得更多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
  他沉默许久,也踌躇了许久,终于忍不住开口道。
  “嘘,来了!”
  不知听见什么,姬萦面色突变,徐夙隐还未回过神来,已经被她推进了身后的衣橱。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她也跟着挤了进来,原本宽阔的一人高衣橱立即显得拥挤异常。
  随着她利落地将橱门拉上,世界陷入寂静和黑暗,唯有她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被放大了数十倍。
  他屏住呼吸,身体僵直,再也想不起刚刚要问什么。
  有生以来,第一次如此失态。
  另一边,书房的青砖下,传来了轻轻一声咔嚓。
  姬萦正努力通过衣橱门缝窥看外面的变化,垂下的手忽然碰到了徐夙隐僵硬的身体。
  对她而言,衣橱空间足够容纳两人直立,又不必贴在一起,有什么可尴尬的?于是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垂着的手。
  姬萦接触过太监的手,接触过大伯父的手,接触过父皇的手,但徐夙隐的手和她以上接触的任何一个男人的手都不一样。
  太监的手是油滑的,总是有一股精心保养的香味;大伯父的手是干燥而粗糙的,像一块龟裂的大地;父皇的手是细腻湿润的,缠绕着龙涎香的气味。
  而徐夙隐的手,像他的外表一样,带着一股寒凉。
  像是从玉里面直接沁出的寒意,无论寒暑都不受影响。
  她忽然想起了他虚虚地将手放在古琴上的样子,像是一支洁白无瑕的昙花。随着这个想象的产生,她嗅到了幽闭环境中的淡淡药香。
  她自豪五感灵敏,此刻却分不出来那药香是从哪里传出,也许是他柔顺乌黑的发,也许是他难以察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的喉结,也或许是他冰凉的指尖。
  姬萦有种将他冰凉的手指握在手里攥热的冲动。
  念头刚一滋生,就被她大为惊诧的否决了。
  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?难道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,晕了脑袋吗?
  她心虚地看向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徐夙隐,发现他像是有意回避自己的视线,垂目看着另一边的角落。他的神情依然是那么高洁、淡然,仿佛凛然不可侵犯,但他的脸颊到脖颈一带,却在微不可查地泛起薄红。
  受到他的影响,虽然姬萦还不知道为何——但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也跟着*烫了起来。
  衣橱外响起了脚步声,有人凭空出现在了上锁的书房内。
  姬萦一下就忘了别的纠结,她撞开衣橱门,先发制人地扑向那个背对着她,正要伸手向八宝架上的玉山摆件而去的人影。
  轰的一声,那人被姬萦绊到地上,身体撞到八宝架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  书籍、摆件、笔架都在摇晃,一本厚重的《尚书》从架子上坠落,在砸上姬萦后背之前,被恰好赶至的徐夙隐单手接住。
  他接住《尚书》,挽救了姬萦的后背,这才看向惊愕倒在地上的人——
  “谭细细?”
  姬萦大吃一惊,怎么也没想到,从书房地下钻出来的人竟然是宰相府的典史谭细细。
  她决定拉个有分量的人来作捉鬼的见证人是正确的。
  若是装神弄鬼之人是乞丐流氓倒还好,但要是真有什么来头——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,但只要是宰相府的人,她就不能只凭自己的嘴去定罪对方。
  “你——”姬萦看向他钻出来的地方,松动的四块方砖底下,是一条接连往下的石阶。
  一只探头探脑的橘色大肥猫正在密道口鬼鬼祟祟地看着姬萦,两只狸花猫悠然地跟在它身后。在橘色猫头上,还有一只正在挠头的小猴子,穿着合身的小褂,一副狡黠模样。七八只各色猫头狗头在后边蠢蠢欲动。
  她平复了一下心情,松开谭细细的衣领,也不怕他再想要逃跑,冷冷道:
  “谭典史,好好想想该如何解释吧。若我得不到满意的回答——有大公子见证,本官定会秉公执法,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将军府这么多年究竟闹的是什么鬼!”
  ……
  手提着灯笼,姬萦跟在谭细细身后下了地道。
  安全起见,她叫醒了秦疾三人,让他们守在姬府内外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。
  徐夙隐跟着她一起走下了光纤昏暗的地道。
  她担心他受不起地下的寒气,但他执意要跟来,姬萦只好从自己的衣橱里拿了件蓝色的道袍给他披在身上。
  谭细细走在最前头,一直没有开口说话。
  下到地道,空气流通减弱,动物聚集的臭味越发浓烈,但目之所及处都没有见到污物。
  那些大大小小毛色各异的猫狗,温顺而快活地跟在谭细细身边,狗儿咧着微笑,猫儿竖着尾巴,它们依恋地围绕在谭细细四周。那只小猴子,则在谭细细身上攀上攀下,谭细细一边嫌弃地低声呵斥,作势要打,一边手掌却总是擦身而过,打在空气上。
  “这些动物是你收养的?”姬萦忍不住开口了,“你把它们养在将军府地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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